世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你永远不知道两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遇见。
黛拉指着一张黑白照片里混在人群中像周雨时和唐霩的两个人,才知道周雨时的姥爷周昭衡当年也在Y国留学,吴云舟和周昭衡在国人聚会里交谈过,周昭衡这位银行家的儿子还接济过他。
“他姥爷,有钱,真有钱,娶的妻子家里早年还是t津盐商,”吴云舟啧啧两声,也感慨世事无常,谁能想道他女儿和周家女儿还能成妯娌呢,“不过人挺好的,我当时没他给我的钱过得还真会蛮难的,后面回国我还想过找他,一打听才知道他毕业就没回来了,全家也就还剩个小妹嫁在S海没走。”
“其实他这样不太行的,”吴云舟盯着门口,凑到黛拉耳边小声嘀咕,“我们能出去的基本都是公家送出去的,拿着国家的钱一去不回真说不过的,唉——”
说着,吴云舟长叹一口气,为很多人与事长叹一口气,“纫兰结婚后几年,我跟他会写信交流,他出了国,成了其它国的人,日子没有变得更好,很快破产了,吃了一番苦才又挣出一点事业好把女儿送进大学,他说越在国外呆着越想家。”
黛拉听着,更用心去看照片上的那两张曾经年轻的脸,区别是很明显的,一个笑地眼里闪闪发光,一个只是在微笑,那若有若无的上流傲气跟她见过的很多人一样。
“也都过去了,到讲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时候了,”吴云舟释怀地说,又把相册翻过一页,“我当年什么都能将就,就爱拍照的事总改不了,不然也不至于到老吃不上饭的地步,不过出去一趟,还是想着留点痕迹......”
也就是这一页翻过去,又一场不期然的相遇发生了,黛拉看着左上角那她在玛吉回忆里见过的勃朗特的面容,瞳仁一缩。
“这个人,我到现在还能记得他,”吴云舟指了上去,“在那里的人都说黄种人都长一个样,其实我看白种人也都长一个样,这个人则是我觉得看见地所有白人里最帅也是经典的那个,那黄头发蓝眼睛的,看着还有点像个老贵族,简直是按照我以为的Y国人模样刻出来的。”
“因为这个,而给他拍照片?”黛拉看着勃朗特的单人照和紧跟着的一张勃朗特和吴云舟搭着肩膀的合照,喉咙发紧。
“当然不是啦,勃朗特更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的礼貌和风趣,”吴云舟摸了摸照片,“我们其实就认识了半天,那天他坐到喂鸽子的我旁边,很自然地跟我聊起我的国家,他有很多问题,也告诉了我不少o洲的事,那段谈话绝对是我留学过程中最友好愉快的。”
“你们起好早啊,”此时周雨时带着贝尔琳达进来,看着吴云舟和黛拉中间的相册,他笑起来,“吴爷爷又在回顾过去呐。”
“人老了可不就爱回顾过去,” 吴云舟呵呵笑着,他看着妻子把早上买的煎饼果子递给了跟在后面不怎么抬眼的唐霩,“今天打算去哪里玩啊?”
“我今天想留在这里听听过去,你们出去玩吧,”黛拉抬头,先一步说,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吴爷爷的相册弄得我有点想家了。”
“你想塞纳河么?”吴云舟的笑声中,周雨时边把油条塞进贝尔琳达的粥里边问。
“还没到想的时候呢。”贝尔琳达拿起一个包子啃起来。
“那今天我们还出去?”周雨时说,略微拖长了声音。
贝尔琳达啃包子的动作一顿,她朝周雨时眨了两下眼。
“带你们爬长城去?”和黛拉坐成对角线的唐霩抬头,刻意放直了视线,生怕和黛拉对视上。
“人小两口,你还跟着干什么,”黄渥丹笑着拍了下她的傻外孙,“你今天就在家,或者去学校里吧,就算论文写完了,多转转也不错啊。”
唐霩捧着煎饼果子嚼,觉得舌头出走了似地,明明香气扑鼻,却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他飞速地瞟了一眼黛拉,发现她正专心地看着相册,心里怅然若失。
心病不除,药石无医。
不过诡异的,唐霩虽然对这个消息震惊,不过并不对此感到违和,即使忧思成疾和十六岁很不相称。
去年的夏天后,周雨时总会拿黛拉上报纸时才13岁开他玩笑,认为他的一时欣赏太起于表面。
但唐霩能分清视觉上带来的一时冲击和心灵上的震撼,在父亲带回的报纸上对黛拉惊鸿一瞥后,他就无法从黛拉忧郁的气质和潮涌般的孤独中脱身。
那样的忧郁和孤独,好像她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世界硬把她留下。
唐霩又看向黛拉,发现了她在这个院子里不怎么展露的忧郁悄悄冒头了。